十二、啞舍Ⅳ?涅羅盤
?一?
三青用尖尖的嘴喙慢條斯理地梳理著身后的翎羽,時不時看昌輪伏一眼悠然停在房梁上的鳴鴻,全然沒把在房間中愁得團團轉(zhuǎn)的陸子岡放在眼里。
陸子岡這一年間,最開始的時候是拼命的演算洛書九星羅盤究竟是怎么運轉(zhuǎn)的,之后起了其他的心思,按照前世的記憶開始練習(xí)琢玉技巧,而現(xiàn)在,因為放棄了用羅盤尋找老板,也沒有了醫(yī)生過來串門,閑下來的陸子岡才想起來應(yīng)該抽空檢查一下啞舍里的古董,該曬的就曬曬,該防蟲的就要換樟腦丸,該除塵的就要擦擦灰什么的。結(jié)果這么一大掃除,就發(fā)現(xiàn)了嚴(yán)重的問題。
放織成裙的房間里,只剩下了那個小葉紫檀的立式衣架,本該掛在那里的織成裙已經(jīng)杳無蹤跡。
若是其他古董,陸子岡可能還會以為是被老板收起來了,或者是被老板賣給了有緣人,可是他分明記得他和醫(yī)生穿越回到唐朝見過安樂公主李裹兒之后,來到這個房間看過那件冠絕古今的織成裙。而現(xiàn)在只剩了一個空空的衣架子!
陸子岡猶如困獸一般在房間里來回踱步,在眼角余光掃見了三青后,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沖過去摸了摸他的背脊,盡量放輕了聲音問道:“三青啊,你有沒有看到這里的織成裙?喏,就是用很多鳥的羽毛做成的一件裙子。”
三青無辜的搖了搖頭,他自然是知道那件裙子的,不過她一向厭惡人類用鳥類的羽毛做裝飾,也就一直看不慣這件織成裙,極少進來溜達,所以也不知道這裙子什么時候不見的。站在房梁上的鳴鴻見陸子岡疑問的目光朝他投射過來,也連忙搖了搖頭,他雖然也是不一般的傲氣,可是成天和三青打架打得他的毛都快禿了,此時人在屋檐下,又怎么可能不低頭?
陸子岡的濃眉深深地皺了起來,醫(yī)生從不進啞舍的內(nèi)間,天天來的畫師也不會任意動其他房間。是被人偷走了?究竟是誰有此能力?啞舍里居然還能丟東西?簡直聞所未聞??!
揉了揉酸痛的額角,陸子岡覺得自己這一年過耐攜的實在是糟糕透了。果然只有老板才能管得了啞舍,他現(xiàn)在都不敢詳細(xì)去檢查啞舍究竟有多少古董不見了,又或者他即使檢查了也查不出來,他又沒有啞舍內(nèi)所有古董的清單。
鳴鴻在房梁上歪著頭站了一小會兒,卻忽然像是似有所感,張開翅膀從房間里飛了出去。三青這回卻并沒有追出去,而是目送著它飛出了啞舍,三青叫了兩聲,表示這呆鳥終于走了,它很滿意。
陸子岡也沒想攔鳴鴻,本來這小赤鳥就是自己飛過來的,這會兒自己飛走了,是不是感應(yīng)到它的主人回來了?
站在本該掛有織成裙的小房間里發(fā)了一會兒呆,陸子岡又在啞舍之中把能找的地方都翻了個遍,也沒有翻到那件織成裙,只能垂頭喪氣的走出房間,卻在繞出屏風(fēng)之后看到了一個他完全意想不到的人。
“老板!你回來了?!”陸子岡站在當(dāng)場,無比震驚。
老板坐在柜臺里,正捧著一把明朝的紫砂供春壺暖手。他的神情柔和淡漠,動作悠然平靜,與他之前多少歲月中日日所做的一樣,就像從來沒有離開過。見陸子岡從里間走出,他便勾唇露出一個淺淡的微笑,點頭應(yīng)道:“我只是回來拿個東西,辛苦子岡你了。”
陸子岡臉色數(shù)變,最終還是輕吐了一口氣,喟然嘆道:“老板,子岡有負(fù)所托?!?/p>
“先坐吧。”老板卻并未在意,示意陸子岡坐下,翻出兩盞紫砂杯。扶蘇回去找胡亥了,所以他倒是有時間聽陸子岡說下這一年來的情況。
陸子岡坐下來先是喝了杯熱茶定了定心神,然后把自己擅用洛書九星羅盤的事情交待了一下。
“哦?我正是為了拿那個羅盤而回來的,你們倒是膽子大,也不怕穿越過去之后回不來。”老板饒有興趣地挑了挑眉,“說說,你們都去了哪些朝代?”
陸子岡老老實實地把這一年來時空旅游的行程從頭到尾說了個遍,連最后他去找夏澤蘭的經(jīng)過都沒有漏下。事實上陸子岡在內(nèi)心積累了許多壓力,不知道該找誰去傾述,老板適時的出現(xiàn),讓他徹底松了口氣,也顧不得有什么后果了,便桐睜一股腦地全說了出來。
老板看到陸子岡說完一臉忐忑不安的神情,也就沒有再茍責(zé)于他,反而微微一笑道:“若不是我回來,你是不是這個月還要再去明朝一次?”
陸子岡一怔,他本想搖頭否認(rèn),但在老板灼灼的目光中,無法說謊,只好艱難地點了點頭。確實,他不能接受之前的那個結(jié)局,他若是早一點就直接帶夏澤蘭離開京城呢?是不是就能躲開錦衣衛(wèi)的追捕?又或者讓他早一點與夏澤蘭相遇,徹底地勸他離開尚膳監(jiān)……陸子
岡沒辦法不讓自己這樣想,就算是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,他都想繼續(xù)嘗試。
“癡兒,若是洛書九星羅盤如此好用的話,那我為何不用?”看著陸子岡的臉上露出了震驚的神色,老板不由得苦笑道:“我自從得到洛書九星羅盤后,便不斷地穿越回扶蘇死前的
那段時間??墒遣还芪矣昧_盤重返歷史多少次,就算救活了扶蘇,很快他也會因為其他事情而死去。這是完全無法改變的,是已經(jīng)發(fā)生過的歷史?!?/p>
陸子岡忽然想起之前他和醫(yī)生在戚少將軍的軍營里,醫(yī)生救治了許多兵卒,其中大部分的人都因為隨之而來的戰(zhàn)事很快陣亡,當(dāng)時他也沒有多想,難道原因真的是歷史的不可逆性嗎?
“我總以為是自己做的還不夠,總覺得自己下一次會做的更好。”老板低頭看著手中茶杯里輕輕搖曳的茶水,言語中有著說不出的苦澀,“可是看著他一次次因為各種原因在自己面前死去,就像是一個永遠都無法醒過來的噩夢,最終我只能無奈地屈服,把洛書九星平封存起來,再不動用?!?/p>
陸子岡面色蒼白,終于認(rèn)識到自己是多么的天真。
是的,歷史永遠只是歷史,發(fā)生過的事情已經(jīng)成為了既定事實,即便他再怎么付出努力,也都無法挽回了。
陸子岡發(fā)了會兒呆,最后用手抹了抹臉,頹然道:“老板,我可能還做了一件傻事?!?/p>
說罷便把自己對醫(yī)生用了蘅蕪香的事情說了出來。他沒法隱瞞,也沒有太過辯解。陸子岡隱約覺得自己前段時間的精神狀態(tài)有些危險,也許是作用眾多稀奇古怪的古董,舉手投足之間就能輕易穿梭古今,可以隨意地掌控別人的命運,讓他產(chǎn)生了一種無所不能的錯覺。他也是普通人,無法在強大的誘惑面前把持自己。
還好老板及時地回來了,否則他說不定會做出什么令他更懊悔的事情。
陸子岡一邊說,一邊注意著老板的神色,卻并未發(fā)現(xiàn)任何端倪,老板甚至連眼角眉梢部都分毫未動。
“哦,這樣也好?!钡汝懽訉f完,老板便緩緩地點了點頭,“這樣也好,醫(yī)生他應(yīng)該回到正常人的生活了。就算你沒有用蘅蕪香,我也會給他用的?!?/p>
陸子岡聞言,終于松了口氣,懸著的心又重新地落回了肚子里。他就說嘛,老板在兩千多年的歲月里,不知道用過多少用那蘅蕪香了,沒見那香罐中就只剩下那么一點點香粉了嗎?這次自然也和以前那么多次一樣,沒有什么區(qū)別。
老板還如平日般微笑著,把手中的茶杯送到嘴邊,入口冰涼的茶水卻讓他的眉心一皺。
默默地把冷澀的茶水眼下喉嚨,老板無奈地笑了笑。
原來他雖然不再能感受到傷痛與否,但卻依然能分辨溫暖還是冰冷……
?二?
扶蘇從大門口的地毯下方摸出了備用鑰匙,打開了公寓的大門。在門開的那一那,扶蘇忍不住用手抹了抹被臉上半邊留海擋住的燒傷位置,指尖下接觸到的都是凹凸不平的觸感。他并不是一個在意外表的人,但此時也不緊想到若是胡亥看到他這個陌生人,會不會認(rèn)出他來。
其實扶蘇一點都不喜歡自己這個幼弟,自小就被父皇別有用心地寵壞了,長大之后有篡奪了他的皇位,雖然都是趙高教唆造成的,但他因此而死是不能更改的事實。只是他現(xiàn)在連復(fù)辟秦朝的執(zhí)著都放下了,對這個血脈相連的弟弟又有什么不可以原諒的呢?
畢竟,已經(jīng)是兩千多年過去了,不是嗎?連記憶中的那個大秦都已經(jīng)灰飛煙滅,又有什么可以證明他們曾經(jīng)存在過?
只有寥寥數(shù)人矣。
公寓里面一片寂靜,扶蘇已經(jīng)聞到了一股許久沒有人居住的霉味,他試著開了開門口的燈開關(guān),燈卻沒有亮。應(yīng)該是很久沒有交電費,被掐斷了供電。扶蘇皺了皺眉,發(fā)現(xiàn)屋中的灰塵已經(jīng)落了厚厚的一層,客廳的窗戶并沒有關(guān)緊,靠著窗戶的地板有被雨淋過泡漲了的痕跡,也是屋中這個霉味的來源。
看起來,胡亥已經(jīng)好幾個月都沒有回來過了。
扶蘇走到桌邊,上面還有燃了一半就被熄滅的月麒香香篆,但吸引他注意力的,卻是桌上有一個方塊形狀的痕跡,這里與旁邊落灰的薄厚程度完全不一樣,就像是原來有什么東西放在這里,之后又被人拿走了。
屋里沒有任何字條或者其他信息,柜子里的衣服都在,沒有被人收拾過的痕跡,甚至連床上的被子都沒有疊起來。門口胡亥出門經(jīng)常帶的黑傘少了一把,整個房間就像是主人隨意地出了趟門,然后就在也沒有回來一樣。
扶蘇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大,胡亥不用手機,他也不知道如何去聯(lián)系對方。只有這種時候,他才會覺得現(xiàn)在社會的各種通訊手段有多么先進,若是換了古代,幾個月沒有音訊都是很正常的事情,又怎么會覺得一時之間聯(lián)系不到這么難熬?也不知道胡亥這一年來是怎么過的……想到這里,扶蘇不僅對自己不告而別有了些歉疚。
正在這時,扶蘇聽到了撲棱棱的展翼聲,循聲看去,就見小赤鳥從客廳窗戶的縫隙鉆了進來。扶蘇立刻迎上去問道:“鳴鴻,你的主人呢?”
鳴鴻歪著頭看著突然出現(xiàn)在家里的陌生人,并沒有沖上去啄兩口。他急忙揮舞著翅膀在屋里繞了一圈,沒有看到主人的身影,不禁焦急地哀鳴起來。
扶蘇一見鳴鴻這樣的反應(yīng),心下一沉,胡亥究竟發(fā)生了什么事,居然連鳴鴻都沒有帶走?
?三?
胡亥壓根不知道在千里之外,有人正為他的安危而擔(dān)憂著,他現(xiàn)在正站在一間質(zhì)樸古意的庭院中,仰頭凝望著璀璨的星空。
一件狐皮大氅輕輕地搭在了他的肩頭,胡亥收回的目光落在了立于他身后半步的男子身上,赤紅色的眼瞳中依舊閃爍著不可思議的神色。
拘謹(jǐn)?shù)匕牍?,永遠地低著頭,小心翼翼地跟在他的身后,從不妄言,總是把他放在心間上伺候,最后還因為誤會而被他親手殺掉的那個人。
已經(jīng)很久遠的記憶依然十分鮮明,那是因為胡亥永遠不會忘記當(dāng)他得知自己是誤會了孫朔時,趙高那一臉淡然的解釋。
哈,說什么那是給他上的第二節(jié)課,教會他如何分辨忠誠還是奸詐……
是的,他又怎么會忘記,他隨后所有的內(nèi)侍全部都叫著和這個人一樣的名字,是因為他生怕自己會忘記所犯過的錯誤……
“孫朔……”胡亥悶悶地喚道,卻知道眼前的人并不是真正活著的,而是因為魂魄依附在了那枚銅權(quán)之上,又被趙高所撿到,用傀儡之術(shù)做出的一個人形傀儡。
“臣在?!睂O朔低低地應(yīng)道,聲音在夜色下聽起來有些虛無縹緲。
“趙高他……究竟想做什么?”胡亥終于忍耐不住地詢問道。當(dāng)時趙高出現(xiàn)在他面前,對他來說簡直就像是一場噩夢,對趙高深入骨髓的恐懼讓他下意識地就跟著走了,毫無反抗。
呵,他也知道是書中那些人都是怎么寫趙高的,認(rèn)為他昏庸荒誕,居然膽敢在朝堂上指著一只鹿,說那是一匹駿馬。
可也就是這樣看似有傷大雅的一個把戲,就讓趙高輕易地分辨出朝堂上哪些人是服從他的,哪些人是口是心非的,哪些人是堅決不低頭的。這樣直白簡單大膽的試探手段,更是襯得后事那些拐彎抹角磨磨唧唧的黨爭都弱爆了!
也由此可見此人的心機和手段究竟是有多么恐怖。
所以當(dāng)胡亥等同于被軟禁在這一處偏僻的山間宅院里時,就更是噤若寒蟬,即使有孫朔在旁此后的舒舒服服,他也是日夜提心吊膽,終于忍不住在此時問出了口。
當(dāng)然,他問出這問題的時候,也是覺得孫朔其實并不知道答案,他只是想找個人聊聊天而已。
結(jié)果沒想到孫朔沉吟了片刻,居然開口道:“主人他應(yīng)該是有所圖謀?!?/p>
胡亥聽到本應(yīng)是自己內(nèi)侍的孫朔,竟然那么自然地叫著趙高“主人”,當(dāng)下怒極反笑道:“哦?你都知道什么?說來聽聽?!?/p>
“應(yīng)該是和叫‘啞舍’的店有關(guān)?!倍购洌瑢O朔雖然只是一介傀儡,但依舊擁有著人類的習(xí)慣。一陣寒風(fēng)襲來,他籠著袖筒,縮著肩膀建議道:“小公子,我們還是進屋說吧?!?/p>
“不用,我披著大氅,你又不怕冷,做什么進屋?我想在外面站會兒。”胡亥冷哼道。有孫朔在身邊,他好像又回到了那個秦朝的倨傲小公子,就是不想別人舒服?!澳憷^續(xù)說,這根啞舍哪家店有什么關(guān)系?”難道是趙高發(fā)現(xiàn)了老板的身份?胡亥心下一驚,想到下落不明的皇兄,更是焦急了起來。
孫朔見自家小公子并不想回屋,也沒有再勸,而是微微向前又邁了半步,巧妙抵擋住了夜風(fēng)吹來的方向,之后才低頭緩緩說道:“這要從啞舍的歷史說起。”
“歷史?啞舍不就是那個老板建起來的古董店嗎?還有什么歷史?”胡亥抬手順了順自己被夜風(fēng)吹得四散的銀發(fā),隨意地掖在了大氅的帽子里。
“非也,事實上,從甘上卿的師父起,就已經(jīng)開始收集古董了。相傳那道長所在的門派,就是喜好收羅天地間遺留的上古神器。而在炎帝黃帝堯舜禹的傳奇年代過后,天地靈氣消弭,遺留世間的神器會對凡人產(chǎn)生巨大影響,所以便在中原各處建立了數(shù)個寶庫,把這些神器都一一封印在其中。當(dāng)然,神器也只是占了一小部分,許多像我這樣被依附了魂魄或者自己滋生了靈智的器物,也屬于需要被封印的范疇。”孫朔徐徐說著,語氣和聲調(diào)都如往昔般溫和平靜,就連說到自己的時候,也沒有絲毫波動。
“寶庫?”胡亥的注意力立刻被這兩個字吸引住,一雙赤目無法抑制地放出光芒,“如此說來,確實很有道理。上古的那些神器都是極難損壞的,也沒道理就忽然默默無聞了。我原以為是因為主人命殞而蒙塵,居然是因為這個原因!”
“《廣雅》曰:庫,舍也。又有‘厙’,即‘庫’之俗音,但讀音不作kù,而作shè,與‘舍’音同?!睂O朔的聲音頓了頓,像是在給胡亥思考的時間,半息之后才緩緩說道,“所以,啞舍并不是一個簡單的店名,而是其中一個寶庫。”
“啞字從口,從亞,亞亦聲。其中口指發(fā)聲,亞本義為宮城大內(nèi)。舍字乃庫之意,所以啞舍這個名字在最早的時候,其實是皇帝的內(nèi)庫之意,是指那些寶物在宮城之內(nèi)才能說話的意思。那些寶物都能說話,可想而知那內(nèi)庫之中收藏的都是些何等寶物。當(dāng)然,之后還建有數(shù)個其他寶庫,而隨著夏商周春秋趙國的朝代更替,啞舍之名也就少有人知了。直到老板的師父又重新做起了收羅古董之事,便把這名字又重新用了起來?!睂O朔除了說了自己所知的事情,也難免夾雜了自己的猜測,“也許老板在千年顛沛流離之中,也繼承了他師父的意志,才把啞舍當(dāng)成了古董店開起來掩人耳目?!?/p>
胡亥神色莫名地看著身邊低頭躬身的男人:“孫朔,你怎么知道的這么多?”
孫朔笑了笑道:“小公子,臣一直都有神智,也活了兩千多年。況且古董們也都是很八卦的,尤其那些會說話的?!?/p>
胡亥的氣息一滯,想到自己就是造成這樣的元兇,立刻就無話可說。狠狠地吸了一口冰涼的空氣,她生硬地轉(zhuǎn)移話題道:“啞舍只是其中一個寶庫吧?而且其中的古董還都是沒經(jīng)過封印的,趙高的胃口不應(yīng)該那么小。那它的目的是什么?想要霸占其他那些寶庫?”
“這臣卻不知。只是想要找到那些寶庫,就必須要用到一個羅盤?!睂O朔簡單地回答道。
“羅盤?”胡亥忽然想起了啞舍里的洛書九星羅盤。
“是的,那個羅盤被稱為涅羅盤,傳說可以扭轉(zhuǎn)時空,讓一個人在靈魂上倒流世間,真正的涅盤重生?!睂O朔說這也不禁有些激動,因為他也是想重生的,想得都要瘋了,話語中都帶著明顯的顫抖,“只是這個涅羅盤因為太過逆天,羅盤針和羅盤被拆開收藏,已經(jīng)不知道流落何處了?!?/p>
胡亥瞇了瞇雙目,覺得啞舍中的洛書九星羅盤也是扭轉(zhuǎn)時空,就不知那上面的是涅羅盤的羅盤針還是羅盤。默默地把這個情報記在心里,胡海建孫朔不再說什么了,便皺眉問道:“趙高那人想挖寶庫,抓我過來干嗎?”
孫朔聞言低低地笑了起來:“主人說他既然湊巧地找到了我,便說欠我一次愿望?!?/p>
“愿望?”胡亥呆呆地看著一直低著頭的孫朔終于抬起了頭。傀儡的臉色都非常奇怪,雖然相貌隱約還是原來孫朔所擁有的那張臉,但他的皮膚確實青白色的,冷不丁看到就像是看到一具能說會動的僵尸。
“因為我的愿望,就是再回到小公子身邊啊……”孫朔依舊是那樣柔和謙恭地笑著,但唇角的笑容卻勾起了一個詭異的弧度。
?四?
與此同時,沐浴在同一片星空下的,還有一大一小兩個人。
因為身處在四季如春的小院中,湯遠就只穿著一個印著鋼鐵俠的T恤衫,面前鋪著一張大大的星圖,周圍堆著一大摞星象書,正埋頭苦學(xué)星占學(xué)。而他身邊的年輕道人依舊穿著那身鴉青色的湖紗道袍,低頭沉思著。
“南北兩星正直懸,中有平道上天田,總是黑星兩相連,別有一烏名進賢……”湯遠正翻著《步天歌》,這是一部講述整個星象的詩歌,在古代是指在欽天監(jiān)中代代監(jiān)正們口口相傳,從不外傳的秘本。當(dāng)然,在現(xiàn)代來說,這已經(jīng)算不上是什么不傳之秘了,湯遠被師父責(zé)令學(xué)習(xí)星占學(xué),入門就是要把這一本《步天歌》全部都背下來。
這對過目不忘的湯遠來說根本算不上什么難事,很快他已經(jīng)把紫微垣、太微垣、天市垣的詩歌背完了,正要開始背二十八星宿。只是他需要一邊背《步天歌》一邊背對照的星圖,相對來說比較麻煩一些。更何況他最初先背的十八十八個星座,簡直等同于把武功廢了重練的痛苦。
“師父,《步天歌》好難背??!”湯遠終于忍不住嘟嘟嚷嚷地抱怨了兩聲。他仰頭想要在天空中尋找角宿的星星,卻忽然想起角宿是東方七宿之首,大部分都是室女座和半人馬座的星星,在春末夏初的日落后,才會出現(xiàn)在南方的天空?,F(xiàn)在是隆冬季節(jié),天空又怎么會有角宿的蹤跡?要不他改從整個冬季天空中最亮最明顯的參宿開始背起?
“《易.系辭》有云:天垂象,見吉兇。觀星象可推斷世間萬物走向,多實用的技能。”年輕的道人抬起頭,盡職盡責(zé)地開始給自家徒弟洗腦。
“根本就不實用好么……我寧愿相信網(wǎng)上的十二星座運程,多簡單多直白?!睖h鼓起了腮幫子,氣呼呼地說道,“我才不要看什么太歲、神煞、七曜、八卦、三元、九星呢!”
“嗯?湯圓你知道的還挺多嘛!”年輕的道人挑了挑眉,俊秀的臉容上露出了驚訝的神色。
“那是!小爺我天資聰穎,去去星占學(xué)又怎么能難道我?”湯遠驕傲地挺了挺胸。
“乖,小湯圓真厲害,要繼續(xù)加油哦!”年輕的道人語氣真誠地夸獎著。
又斗志昂揚地翻了陣書中的《步天歌》,湯遠這才僵硬了表情,覺得自己好像又被哄騙了。他抬起頭正要在理論幾句,卻見他師傅正拿著一個巴掌大的龜甲,右手使了個發(fā)決,指尖一張黃色的道符無火自燃,隨后被龜甲扣在了石桌之上。一時間,龜甲燃燒的劈啪聲接連不斷地傳來。
湯遠也不由得屏住了呼吸,這是傳說中的龜甲灼卜?!
那道符看上去只有小小的一條,但卻燃燒了很長時間,龜甲的劈啪聲夾雜不斷,等完全安靜下來之后,湯遠才發(fā)現(xiàn)那龜甲之上有幾處清晰的裂紋,卻恰好并沒有讓龜甲斷裂。
年輕的道人用右手指尖仔仔細(xì)細(xì)地摸索著這幾處裂紋,同時伸出左手掐指一算,最終大拇指停在了中指最下方的指節(jié)處。
湯遠一呆,他自然學(xué)過掐指小六壬算法,中指的下節(jié)叫“空亡”,這是最兇的卦,預(yù)示著所占事宜均有很大的不利。不管師傅這是在算什么,都是大兇之卦?。?/p>
“師父……”湯遠憂心忡忡地?fù)Q道,心中如同壓著一塊巨石一般喘不過氣。若是換了別人恐怕也不會太在意什么占卜,但他雖然口中說是看不起師父的能耐,卻也知道這看起來非常不靠譜的吃貨師父,其實是等同于仙人般的存在。而最近師父連最愛吃的美食都難得碰一下了,現(xiàn)在想想果然是各種不對勁。湯遠忽然面色陰沉地問道:“師父,是不是那個破陣的大師兄要找上門來了?”
年輕的道人仰首看向星空,悵然嘆道:“是已經(jīng)找上門了?!?/p>
隨著他的話語,半空中的結(jié)界忽然毫無預(yù)警地發(fā)出了巨大的噼啪聲,在湯遠駭然的目光中出現(xiàn)了些許裂紋。湯遠目瞪口呆,因為他發(fā)現(xiàn)結(jié)界上的裂紋,居然和師傅剛剛燒的龜甲上裂紋走向一模一樣。
“咔嚓!”石桌上的龜甲終于徹底地裂開,真正的四分五裂。
“小湯圓,你大師兄來找我算賬啦!因果報應(yīng),倒是輪回不休,此事與你無關(guān),我送你去你二師兄處吧。”年輕的道人像是完全不在意頻現(xiàn)在兇兆,甚至還伸手摸著湯遠的頭頂笑了出來。
“我不去!師父!你不是說要找我一輩子的嗎?我們一起走!”湯遠站起來拉扯這道人的道袍袍袖,圓圓的臉上神情堅毅。他雖然平日和自家?guī)煾付纷於嫉锰旆馗?,但其實非常依賴對方,師傅是他在這世上相依為命的存在。
“他倒也不至于殺了我,八成是想讓我也嘗嘗被困兩千年的滋味。放心,即便他用九九八十一件古董做陣眼,重設(shè)封神陣,你師父我也不是束手就擒的主?!蹦贻p的道人溫柔地笑笑,說罷也不管湯遠的哭鬧,抬手從蓮花池中隔空撈起一個小背簍丟進他懷中,之后直接伸出手指,準(zhǔn)確地點中了湯遠的眉心。
湯遠只覺得后背有一股強大的吸力朝他襲來,很像是溺水掉進漩渦的感覺,在失去意識的那一瞬間,他看到了師父背后透明的結(jié)界已經(jīng)變成了蜘蛛網(wǎng),片片龜裂。
“這是冬天!至少讓我拿個羽絨服啊師父!”
湯遠破碎的呼喊聲傳來時,道人發(fā)現(xiàn)自家小徒弟已經(jīng)被他完美地傳送走了,不禁訕訕地用手指刮了刮臉頰。
小湯圓應(yīng)該不會凍死吧……應(yīng)該……吧……
?五?
剛走出醫(yī)院的大樓,就感到一陣刺骨的寒風(fēng)吹了過來。醫(yī)生緊了緊身上厚重的羊毛大衣,有點后悔早上出門的時候沒有看天氣預(yù)報,天上都已經(jīng)飄了一陣雪花了。
和幾位同事打了招呼就離開,醫(yī)生下意識地就往醫(yī)院旁邊商業(yè)街的方向拐去。
喏,也是,回家也還要自己做飯吃,還不如去商業(yè)街吃碗熱乎乎的面條,還能暖和一下。醫(yī)生為自己身體的本能找著借口。在過馬路的時候,他看到街口有個劉海擋住臉的男人舉著一把黑傘等在那里。
只是很不經(jīng)意地驚鴻一瞥,正巧一股寒風(fēng)卷著雪花吹開了對方的劉海,露出了他眼眶周圍曾經(jīng)被燒傷的痕跡。
醫(yī)生在心中感到惋惜,對方看相貌也是個長得很不錯的男子,也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禍?zhǔn)拢故瞧屏讼?。不過這種念頭也只是在腦海中一晃而過,醫(yī)生很快收回了視線,完全沒注意到對方的目光在他身上流連了多久。
此時天色已暗,商業(yè)街上已經(jīng)亮起了五光十色的霓虹燈,醫(yī)生踩在薄薄一層積雪上,舉目四顧,總覺得心中空空蕩蕩的。
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人忘記了一樣。
可是不管他怎么回憶,卻依舊想不出任何蛛絲馬跡。
揉了揉被凍得有些發(fā)紅的臉,醫(yī)生覺得自己應(yīng)該是最近手術(shù)安排太多,壓力太大而產(chǎn)生的錯覺。
掏出手機搜索這附近有什么實惠的團購,醫(yī)生按照地圖指向拐進了一個僻靜的小胡同,卻差點被絆了一跤。等他扶著墻站穩(wěn)回頭看去,發(fā)現(xiàn)那竟然是一個昏迷的小男孩!
這個小男孩看起來只有十歲出頭,身上只穿著一件印著鋼鐵俠的T恤衫,凍得小臉都已經(jīng)發(fā)青了。
醫(yī)生趕緊蹲下身,小男孩懷里還抱著一個古樸的藤編藥簍,里面居然是一條蜷成一團正在冬眠的小白蛇??雌饋響?yīng)該是無毒的樣子,應(yīng)該是家養(yǎng)寵物蛇。
來不及細(xì)想,醫(yī)生趕緊把身上的大衣脫下來裹在小男孩的身上,比打110電話,到是他抱著孩子直接沖回醫(yī)院更快一些。
抱著小男孩穿過小胡同,醫(yī)生決定走醫(yī)院的后門。
他這樣的舉動,在走道商業(yè)街時,引來了路人紛紛側(cè)目。醫(yī)生也沒有當(dāng)回事,他一邊走一邊用手測著懷里男孩兒的心跳,看起來應(yīng)該只是凍壞了,沒什么外傷。醫(yī)生這樣抱著個幾十斤的孩童快步行走,即使沒有穿大衣,也讓他出了一身汗,呼出的氣都在眼鏡片上蒙了一層薄霜。
此時正是夜生活的高峰期,商業(yè)街上人流量特別多,醫(yī)生左躲右閃,直到迎面好像有個人擋住了他的路。
“請讓讓?!贬t(yī)生好脾氣地說道。
那人怔了怔,慢慢地側(cè)過了身。
醫(yī)生沒有多想,道了聲謝便大步流星地向前走,渾然沒注意到身后那人正用極其復(fù)雜的目光一直追隨著他。
老板呆呆地看著醫(yī)生離開的方向,即使他的身影早就消失在其他人的身后。
頭頂上飄落的雪花不知道什么時候停了下來,老板抬頭一看,才發(fā)現(xiàn)有把黑傘替他擋住了風(fēng)雪。
“想要拿的東西拿到了嗎?”扶蘇低著頭溫柔地問著。
“拿到了。”老板回以一笑,“我們走吧?!?/p>
【《啞舍》第四部完】
(全是手打的,必須采納?。。。?/p>
貼吧上可能有呢,你看看這賣則個是不是:
第大困411樓開始看中仿棚
希望能解決您的問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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