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粒沙的眼淚


收拾散漫的記憶，寫下一些飄零的讀白。似乎未及談笑，世事卻已白云蒼狗，皺紋爬在滄桑的臉上，回首曾經(jīng)的人和事，恍如隔世。模糊中透著清晰，藏在記憶里的是童年的紙飛機，在風中盤旋，直至飄落，和著心事。記憶中忽略的點點滴滴，常常在回想中鋪陳開來，仿佛是清香的香水，在回憶的空間里一點點蕩漾，一點點彌散。
　　起風的時候常常會迷眼，揉出沙塵連同淚水，分不清是它的還是我的，或許都是，亦或不是。總感覺自己就是那粒沙子，裹在樹葉里在風中搖曳，感受陽光穿過茂密的樹林停留在眼前的耀眼，細心的收集著光線和影子，讓自己在縫隙里躲藏。
　　有時想被記起，有時想被遺忘，只是常想不到會事得其反。想做那初露尖尖角的小荷時卻被冷落，想如鵝卵石任其沖刷時又被人拾起。思忖良久終發(fā)現(xiàn)，我仍不過是那粒渺小的沙塵，或許只有和著別人淚水一起被揉出的時候，才證明了我的存在。獅身人面獸斯芬克斯曾說過：“一粒沙子就是一片沙漠，一片沙漠就是一粒沙子?！倍铱吹降纳匙尤允巧匙?，沙漠還是沙漠。
　　回想起很多年前一個同伴的遭遇，不知道心中是苦澀還是甘甜，是羨慕還是憐惜。那一年我們分手后，他去了大海拋棄了風，他說海里有藍色的夢想。我說海是天空的影子，我要留在地上，我選擇了風繼續(xù)做我的伴侶。他到了海里，看到了來來往往的魚，美麗的珊瑚，但他總覺得那是別人的世界，自己怎樣努力都無法融入。水的波動，魚的游動使他換了一個又一個棲身之所，他想留下，留下的只是記憶，卻依舊選擇了漂泊。他知道，沙和人一樣，很多事都是被動的，身不由己。
　　海水的味道咸咸的，像眼淚的味道。水中的生活是不需要眼淚的，他做出了艱難的抉擇，決定堅強。他知道漂泊也是一種生活，學會寂寞就要享受孤獨。有時他也能附在魚的身上，和他們一起游動，他發(fā)現(xiàn)魚是快樂的，因為他們的身體沒有海水的味道。他終于明白魚的快樂，是因為他們能走出自己的心靈。他離開了魚的身體，因為他覺得附在別人身上永遠只能是別人的影子，他需要的是自己的生活。
　　他選擇了繼續(xù)漂泊，他相信該停下的時候就停下了，他只需要享受快樂。正當他走出自己心靈陰影的時候，海面上發(fā)生了海嘯，海里的魚驚嚇得四處逃竄，而他跌跌撞撞的進入了海貝的身體里。他被一滴眼淚包裹了身體，他停下了，停止了漂泊的生活，因為感動，分不清是誰的感動。他問海貝，這是誰的淚水，海貝說她在這里等候了千年，從來沒流過眼淚。他看看自己，他只是一粒沙，從來都不曾有過眼淚。他想告訴海貝，有時候的停留不需要理由。
　　他被一滴滴眼淚不斷包裹，在靜靜的日子里，他習慣了傾聽海的聲音，習慣了傾聽海貝的傾訴。他告訴自己動和靜都是一種生活，盡管他常常對著天空向往。直到有一天，一個漁夫?qū)⒛莻€海貝打撈了上來，發(fā)現(xiàn)里面有顆碩大的珍珠，璀璨奪目。漁夫把珍珠進獻給國王，珍珠被鑲嵌在王冠上，受百官朝拜。
　　他覺得可笑，他真實的時候從沒被人重視，如今他披上欺騙的外衣卻受萬人敬仰。他忽然發(fā)現(xiàn)，他的笑也是假的，因為在那珍珠的上面再也找不到一粒沙的痕跡。他得到了榮譽，卻丟失了自己。他覺得活得很累，依舊身不由己。或許別人認為他比任何人都輕松，也許只有他自己知道，他所得到人們的朝拜，都是別人的眼淚。只是他現(xiàn)在不知道現(xiàn)在應該哭，還是應該笑，笑自己，還是笑別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