很小的時候，就知道“落葉知秋”的道理，似乎那滿樹的蔥綠，一到秋天就該自自然然地消失殆盡了。于是，一直相信生命的自然消亡總是一種無憾，譬如一棵樹走進(jìn)秋天后那樹葉無可奈何地凋零。偶然的一個夏日，獨自一個人去一片小樹林散步。有一片樹葉輕盈地落入我的發(fā)際，接過來是好碧綠的一片，心頭便掠過一死驚懼；原來一片蔥郁的樹葉居然會在夏天隕落，落葉不只是在秋天??！原以為生命年輕的時候，就像散步時一段很長的路可以慢慢去走，一段很可心的音樂可以反反復(fù)復(fù)地聽，很少去想該特別地抓緊些什么，抑或特別地去珍惜些什么。很多東西是揮霍了，很多東西是放棄了，譬如光陰譬如愛情譬如理想譬如事業(yè)。看看陽光下尚健步如飛的身影，居然無悔。大凡把生命看做是一種天然完善的過程，那年輪便是在慢慢地縫合著，活著便是一種被動而不是能動。這種人不會用很短的時間去創(chuàng)造些什么，而是花很多的時間去等待些什么。年輕的時候，如果認(rèn)為生命是一次遙遠(yuǎn)的旅行，經(jīng)得起漫不經(jīng)心的耽擱，有如一片夏日的樹葉悠閑地注視秋天，那么，姑且不說這是一種庸碌，至少，我敢說這樣的生命不會有什么奇跡發(fā)生，或者在應(yīng)該發(fā)生奇跡的年齡沒有奇跡發(fā)生。一片樹葉完全可以在春天來之前萌綠，亦可在秋去之后凋零，這才是生命真正的延續(xù)。如果愿意，人的生命也可以這樣。

茶味人生隨筆散文

朋友稱我“茶舍”，大有調(diào)侃意味，意即我無所事事，成天游手好閑，沉溺茶湯之中，其實，我只不過是比業(yè)余專業(yè)些。王公貴族、八旗子弟、員外富二代才有幸稱“阿舍”，我沒有高貴血統(tǒng)，，我爸也不是“李剛”，沾上“舍”字，不知是我的榮幸抑或是我的悲哀？

有人說我全身都可入藥，一半是“茶多酚”，一半是“茶兒素”，我也自嘲，可對著一杯釅釅濃茶，冒著縷縷清煙蕩漾開來，如綠玉般清爽，琥珀般明凈，我便不能自拔。

古人云：獨飲得茶神，二三人得茶趣。我更喜愛“神、趣”二味，古往今來，多少文人墨客，達(dá)官顯宦，販夫走卒，村野山夫，無不為茶之精神，茶之趣味掏心。一種沒有階級，沒有貴賤，沒有時間地點之物事，誰不為之動容，曾有人問我何謂茶之神韻，我說：“聞無味之幽香，有味之甘甜”，此等意境，不就是茶的神韻么？

閑庭當(dāng)坐，煮水淋甌，聞香神游，睹物方外，雖做不出道德文章，卻是清心悅神，興趣蕭騷，設(shè)若有感，暢懷舒嘯自娛；夜闌深燈，舉目云星，相伴共飲，對影成雙，此何其樂哉！挑燈夜讀，與圣賢對語，釅濃渾厚那湯，驅(qū)睡魔于腦后；青衣紅袖，密語清談，共沏殷嘗，人間真味，盡在茶盞唇邊；酒筵飯后，身心俱疲，一壺觀音，一杯紅袍，則膩煩盡消；商旅舟楫，拔涉荒野，那份茶香，無異于望梅止渴。

尋名荼于山巔，摘孤品于幽谷；勺三江之水，煮天下逸品，其趣天成。自家竹籬茅舍，邀半弦月兒，引后山冷泉，燒山前竹炭，紫玉爾杯，泡上一壺，二三舊友，淺悟道，又論今春明前芽，谷雨雨后筍，問斤掰兩估何價？擺上擂臺，紋秤坐對，信手端來，杯茶言歡，何計輸贏，試問世間，誰解其中味？

有夜黃月斜照，一友感懷傷嘯：“遙想公謹(jǐn)當(dāng)年，小喬初嫁了，雄姿英發(fā)，羽扇綸巾，談笑間，檣櫓灰飛煙滅……”，傷情處，淚花閃閃。有友連呼漸停，“蘇公史詩般意境，好象缺少點什么”一友咕咚一聲。又有友說：“沒有煙火味”。

是的，一場波瀾壯闊的戰(zhàn)爭，在蘇東坡筆下就這樣輕描淡寫，我們只看到大自然的狂瀾，看到驚天巨浪拍岸濤聲，和那卷起似雪的浪花，看到了英雄輩出年代，一個舉重若輕揮灑自如偉岸形象――周瑜。

我接過話題說道：“蘇東坡筆下的赤壁懷古其實是一幅曠古未聞的茶趣圖，一場奠定三國鼎立大戰(zhàn)在周瑜輕搖羽扇，談笑間?？梢灶A(yù)見，赤壁大帳軍營，必沒有俗濁的酒水。遙想當(dāng)年公瑾，新婚燕爾，躊躇滿志，美人面前，必是灑脫不拘，必是不用一壺濁酒，渾了他運籌帷幄，決戰(zhàn)千里之外的偉岸形象。必是汲赤壁之水，煮浦圻之茗。他穿布衣，搖羽扇，閑庭當(dāng)步，談笑若定，是時，小喬必是伴郎左右，挽云鬢，施絕藝，一招關(guān)公巡城，必能安定周郎面對戰(zhàn)前煩躁不安，一式韓信點兵，定能激起他萬丈豪情。也許是小喬畢生之藝業(yè)，泡出的這杯熱茶，安定了三軍，奠定了三國鼎立這一戰(zhàn)，成就了周瑜不g之作――火燒赤壁”。

我也燒了一把火，有友覺得我說的有點牽強(qiáng)但也不無道理，隨即附和著：“假若赤壁軍營沒有你所說的濁酒，那應(yīng)是喝浦圻毛尖了”，有友開始反駁“為什么一定是毛尖，我想浦圻的龍井、松峰的毛峰更適合周瑜小喬這對佳人”。聽著他們你一言我一句唱和，我實在想不出什么茶更適合史上這對佳人喝了，更想不出什么茶更適合這戰(zhàn)爭場景，就說“這是一樁歷史懸案，讓歷史學(xué)家去考證吧！”，眾人聽吧大笑而歸。

眼下盛飲武夷巖茶，武夷山紅袍村朋友送來幾種武夷珍品，讓我試飲，幾位好事“茶蟲”聽說有新茶到來，一齊要我拿出來分享，只見他們自行動手，專業(yè)不阿于我，煮水、選茶、溫壺、燙杯、置茶、沖泡、斟茶，手法純熟，工夫老到。“茶蟲”老陳端起茶杯，觀賞良久說道：“湯色金黃亮麗，香氣幽雅多變，有傳統(tǒng)果香、薯香，又有明顯的`蜜香、花香，特具武夷茶神韻――巖骨幽香，這是正宗金駿眉”。

小宋年齡較小，聽著老陳對茶這么精彩評說，禁不住問老陳：“陳先生對武夷茶深有研究，不知巖茶還有什么品種？”，聽著小宋吹捧，也想在朋友面前賣弄一下，老陳如數(shù)家珍說起武夷茶的家族來，“以環(huán)境命名有：不見天、嶺上梅、石角、過山龍、金鎖匙、半天腰、吊金鐘。以茶樹命名有：醉海棠、醉洞賓、釣金龜、鳳尾草、玉麟麟、一枝香。以茶樹葉命名有：金瓜子、金柳條、倒葉柳。以茶樹葉色命名有：白奇蘭、白吊蘭、紅海棠、大紅梅、黃金錠。以樹發(fā)芽遲早命名有：不知春、迎春柳；以傳說命名：大紅袍、水金龜、鐵羅漢、白雞冠、白牡丹、紅孩兒、半天腰、正塘梅；以成品茶香形命名：肉桂、白瑞香，石乳香、白麝香、夜來香、金丁香等等”

老陳一口氣說出這么多聽沒聽過，看沒看過的茶來，聽得小宋目瞪口呆，大呼長見識，說實在的，我又何曾不是呢？換過一道茶后，葉生仰起身來，禁不住有點激動，說道：“湯色橙黃艷麗，香氣悠長，滋味醇厚，有紅茶的甘醇，綠茶的清香，內(nèi)涵豐富，巖韻明顯”?？蠢详惻矂由碜樱抑钟懈哒?，“淡淡碎花味，幽幽女人香，醉貴妃特有香型”，老陳有才，一下把茶香提升到另一個高度。“形象貼切，富于想象”才女李醫(yī)生評價老陳，她是茶友中唯一女性。聽著老陳說到女人的香味，外行人老趙別號“噪破天”，最是偽君子，聽不得人家說女人，破口大罵老陳：“老陳你這下流坯，連茶香都想象成女人香，你究竟玩過多少女人，聞過多少女人氣味？”，老陳一時語塞，不知如何回答才好，就說“我只從醉貴妃茶名聯(lián)想到的，至于女人味我確實沒有研究”。老陳如實說道，我信老陳，正派不近女色，只對茶湯癡迷。我也納悶，究竟啥為女人香呢？

老趙一聽又大放厥詞“說起楊貴妃心里就來氣，玄宗老兒太變態(tài)，放著佳麗三千不要，非要把萬千寵幸歸于玉環(huán)祖婆婆，假如玄宗老兒有點經(jīng)濟(jì)頭腦，讓楊玉環(huán)到公園讓人聞上一聞，每次收費一兩，至少一天可為朝廷增加一二千兩收入，假使代理個美容食品，美容化妝品之類，大力吹捧吃了變香女，用了更香，我想一定財源滾滾，說不定到今天還大行其道，修建什么“沉香亭”供二人享樂，弄得國庫空虛，找來“安史之亂”差點亡國，好端女子，非要以胖為美，不知浪費多少糧食，害得唐代男人身材苗條，大有無法上馬打仗，保家安國，不是我亂說，出土陶俑女人個個胖嘟嘟，這就是鐵證”。

老趙一陣胡攪蠻纏，笑得眾人前仰后合，還是李醫(yī)生善解人意出來圓場：“溫泉水滑洗凝脂，伺兒扶起嬌無力，這是白居易筆下楊貴妃華清池出浴迷人嬌態(tài)，古代香女以西施，楊貴妃最為有名，其實女人香來自于人體汗液中的適度丁脂酸，過度或不足都會是其它氣味，它隨年齡變化而變化，青春期會強(qiáng)烈些，這就是目前所說的性香說，還有丁脂酸說和飲食學(xué)說，其中肌理比較復(fù)雜，一時無法說清。國外也有香女，如法國有酪香味、英國有藕香味、德國有香木味、美國有藻香味，不同的人種，不同的生活環(huán)境，不同的飲食習(xí)慣都會產(chǎn)生不同的氣味，正象人的指紋一樣，沒有一個人是相同一樣”。

一群“茶蟲”如鴨仔聽雷一樣，似懂非懂的不住點頭，大有身邊伴著香美人一樣，茶味兒早已不知何味了。老趙又開始發(fā)揮想像“我們是茶葉古國，說不定哪天生一群茶香女，我們就不用買茶喝了，聞聞也就過癮”。眾茶蟲熱烈討論著，盡情享受著茶湯帶來的樂趣。

茶味如人生，幾許苦澀，幾許甘甜，又復(fù)平淡，茶味使然，人生使然。